溢油事故责任追索困难重重

　　7月13日，国家海洋局在其官方网站上公告，责令康菲公司立即停止蓬莱19-3油田B、C平台的油气生产作业活动。海洋局称，蓬莱19-3油田B、C平台连续多日有油花冒出，附近海域仍有漂浮油带，B平台附近海域仍有可能发生溢油的迹象，“排查和封堵工作进展缓慢”，康菲公司到目前为止采取的溢油处置措施大多是“临时性的、补救性的”，“再次发生溢油的可能随时存在”，对渤海海洋生态环境“构成巨大威胁”。

　　康菲”轻描淡写”漏油量？

　　海洋局内部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，《海洋环境保护法》第八十五条仅规定，“违反本法规定进行海洋石油勘探开发活动，造成海洋环境污染的，由国家海洋行政主管部门予以警告，并处二万元以上二十万元以下的罚款”，并未明确“停工”事宜，而此次由于性质严重，海洋局“断然责令停工”。

　　根据康菲公司7月15日在其官网上的公告，停工将导致该公司每日损失1.7万桶原油的产量。康菲在公告中还称，根据其与“第三方专家”组织的联合调查，发生在蓬莱19-3油田B区块和C区块的两起事故导致了总量约合1500桶（以1吨石油约合7.3桶计算，漏油量约为205吨）的溢油，且没有油膜漂抵海岸。

　　“这个信息不客观。”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近海环境研究室原主任赵章元对本报记者说，“如果漏油量那么少，绝不会让840平方公里海域的水质都变成劣四类。”赵章元表示，按照四类水质的含油量是0.5毫克/升和海洋局公布的劣四类水质面积，保守推算此次蓬莱19-3油田的漏油量在万吨级。而依据APIRP754（国际通用的一个标准，即2008版的公益安全事故报告指南），泄漏7桶（约1吨）以上就为“严重泄漏事故”。

　　国际环保组织绿色和平资深行动统筹钟峪对本报记者表示，康菲公司公布的漏油量意义不大，“如果这个量是按回收量来推算的，那么完全不能说明问题。”

　　康菲在公告中并未透露溢油量的统计口径和统计方法，本报记者致电康菲公司询问有关细节。得到的答复是“不便透露，一切以公告为准。”耐人寻味的是，7月14日康菲在英文公告中曾表示，漏油量为1500至2000桶，而当日发布的中文公告中，漏油量为1500桶，至7月15日，康菲的英文公告亦悄然修改为1500桶。

　　连环追索疑点多

　　随着事件推进，一条更长的责任链铺陈开来，油服行业的上市公司杰瑞股份（深圳：002353）也进入人们的视野。

　　国家海洋局认为蓬莱19-3油田注水和岩屑回注,可能增加了平台附近的地层压力,为流体连通地层提供了能量,导致了B平台海底溢油，而杰瑞股份正是岩屑回注服务的承包方。

　　杰瑞股份在深圳证券交易所的投资者互动平台中表示，杰瑞股份不涉及事故责任问题，暂时的影响是由于钻井暂停岩屑回注在B平台的收入减少的情况。“杰瑞股份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不是杰瑞油服人员操作不当所致，可以负责任地说康菲不会向杰瑞索赔。”

　　这又带来另一层问题，如果注水和岩屑回注完全按照常规操作，那么事故的成因仍为谜团。一位海洋工程专家对本报记者表示：“第一次听说岩屑回注会引起地层活动。”而国家海洋局北海分局副局长郭明克亦表示，“B平台这种海底溢油类型，在我国海洋石油勘探开发中还是第一次遇到，我们的应对经验不足。向油田注水和进行岩屑回注都是很平常的做法。这次究竟为什么会造成溢油事故，具体的原因仍需要深入的分析研究。”

　　杰瑞股份证券部投资部在给本报记者的书面回复中表示：“如果事情对公司影响更坏，可能启动公告的方式。”

　　取证、善后充满挑战

　　“第一次遇到”的溢油类型也给取证带来难度。

　　海洋局内部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，对于事故，特别是B平台漏油事故的认定，康菲方面仍坚持是自然原因。康菲中国公司副总裁斯普瑞在7月6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表示，B平台渗油来自海底的天然形成断层，C平台经勘察发现是一口井出现了渗透，不排除有人为因素导致。

　　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两种认定方式对赔偿的影响很大，如果B平台溢油裁定为自然因素，那么事故追偿可能陷入死结。前述人士对本报记者表示，海洋局方面目前已经组织专家论证会，力图以公正、客观的态度分析事故原因。但他没有透露进一步细节。

　　一些专家同时指出，此次事故中消油剂的使用也可能影响取证。

　　钟峪对本报记者说，消油剂的原理是与海面乳化的溢油发生化学反应后将其沉到海底，“原来的大分子变成了小分子”，给漏油量的测算带来偏差。钟峪曾带领7人团队在大连爆炸之后前往现场测算漏油量，但是此次并没有前往蓬莱，她表示原因之一是“事故披露时已经发生一个月了，这时候去采集数据意义不大。”而江苏省海门市王浩镇华鑫化工机械厂员工顾锦龙对本报记者表示，在很多发达国家，消油剂的使用甚至不具合法性。去年处理墨西哥湾漏油事件时，BP公司使用的分散剂COREXIT9527，就因为对红细胞、肝脏、肾脏的毒性问题被美国环保署禁用。

　　7月14日晚，据外媒消息，康菲公司董事会提议将公司拆分成两个独立的上市公司，一家主营上游的勘探开发，另一家主营下游的炼化和营销。拆分工作预计将在2012年上半年完成，工作完成以后，康菲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吉姆·马尔瓦将退休。

　　“康菲选择发布拆分信息的时机是非常值得注意的。”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对本报记者表示。尽管截至发稿时有所回落，但在消息发布后，康菲石油周四开盘后一度暴涨7%以上，报79.71美元。（本报记者程宇婕、安耕、胡珺、仝晓波对本文亦有贡献）